铁御纳户

i'm eating all your kings and queens.

【旭润】痴人说梦(6)



电光火石间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指尖传来,紧接着润玉便被生生拉入了天帝的九转梦境之中!

无数声音和色彩化作漩涡呼啸袭来,憧憧人影魍魍人声如无数在暗处窥伺的眼睛,窃窃私语满怀恶意地团团围绕这个无知的闯入者。

他脑后一阵剧痛,就像被一股电流打了一般极度痉挛,有那么几秒他的全部视野都是一片漆黑。

——那是骤然涌入太多记忆的缘故。

纷纷扬扬的记忆碎片于虚空中拼凑、组合,这个屹立于六界权力巅峰的男人最不为人知的一面终于第一次、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了人前。

“……荼姚手握鸟族重权,这天后之位坐得也还稳当……”

“……花神一事我有所疏忽,她要如何处置便由着她去吧。”

“……这些年水族的势力过于大了,洞庭那边……”

“……此些记忆还是摘了罢,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也省得小孩儿难过……”

“……乱世方能出枭雄,这天下,太平了太久了……”

 ……

原来……原来!

原来花神无辜枉死于情人的恶意纵容,他的出身不过是一场割据权力的阴谋,就连亲子的浴血亲征,竟也是为了成就这至尊之位、千秋霸业一块微不足道的基石!

他早该想到,他早该想到!

高台之下白骨累累,这无上权力要用多少生灵铺就,又有多少无辜枉死的冤魂终日在这巍峨宫墙之外盘踞不散。

生在帝王家,岂会有所谓的合家欢乐、幸福美满?他竟然还信以为真,天真地以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太上无情,化天地,见众生,时至今日他才知晓是何意,夫妻父子尚且如此,还有什么是不能算计的?那人的心里可还有一点点属于万物灵长的感情?

猛然间有强烈的不安自骨髓深处升起,未知的寒意瞬间就浸透了四肢百骸。

他只觉得自己的牙关在不住地打颤,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那些平日里的父慈子孝其乐融融,一句一句的关切问候……又是做给谁看的呢?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黑暗中他无声地弯下了腰,捂住自己的手用力到颤抖,他手指骨节苍白得可怕,几乎是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他身边不到半尺的地方,天帝陷入药物和法术作用下的深眠,隆起的、正值壮年的轮廓像一只蛰伏在暗处的猛兽,只一瞬就能咬断他的咽喉。

他慢慢地把自己蜷了起来,几个时辰之后昴日将照常升起,长夜很快就会过去,连带着所有细微的、几不可闻的痕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了无踪影。

没有人会知道这个众仙瞩目初露头角的天帝长子,他成年的那一夜,竟是在无边的惊惧和信仰崩塌的绝望中度过的。

太微猛地睁开眼睛,宿醉带来的不适让他下意识嘶了一声,他揉着眉心坐起身,眼角余光瞥到些什么,那唤人的话就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润玉背对着他睡在枕边,长发散在身后微微打着卷,他大概是睡得很沉,一声声绵长的呼吸光听着就让人心下放松。

在天帝看不到的角度,他的指尖狠狠嵌进自己掌心,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他甚至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润玉似乎听见那男人微微叹了一声,有人动了动他散乱的衣袍和长发,而后有什么柔软温暖的织物裹了上来,却是天帝给他压了压被角。

好在天帝似是没察觉到异样,轻手轻脚翻下了床铺,过了数息润玉都没听到什么别的声音,那口吊着的气才稍微地吐出来些。

——而还没等他坐起身恐惧猝然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抬头瞳孔瞬间缩成一缝,颈骨因为过于用力而发出咔的一响!

“父……”他几乎是下意识吐出两个字来,“父帝?”

天帝微笑着坐于软榻旁也不知看了他多久,闻言稍微地嗯了一声。

他起身缓步走来,“昨夜睡得可好?”

润玉颤抖的瞳仁中清晰地映出天帝步步放大的身影,人到了极度恐慌的地步反而会冷静下来,他心里突然就涌起一股奇异的平静,他听见自己可以说是非常镇定地道,“承蒙父帝劳心,孩儿昨夜睡得尚好。”

天帝在他身边坐了,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而后伸手将他耳边的一缕鬓发撩到耳后。

男人的指尖划过皮肤的时候润玉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就听天帝关切问,“怎生这么凉?”

“为父昨晚多贪了几杯,若有什么不妥唐突了你……”

他紧紧盯着润玉侧脸,像是要把每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都看在眼里,润玉闻言却是一笑,好似又有些疑惑道,“父帝昨夜只不过是拉着孩儿一同睡了,父子这般当是寻常得紧,何来唐突之言?”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正常,语气里的疑问又恰到好处,量是天帝也没能觉出什么不对,只能兀自一哂,“你说得对,我们父子间何来唐突一说,是父帝说错话了。”

他笑着揉揉润玉的发顶,“我瞧你气色不是很好,今日便好生歇息吧,我唤人来替你梳洗。”

半盏茶后润玉闭目坐于床沿,外头一阵灵力涌动,天边划过一道金光,却是龙辇起驾了。

他是真的走了。

这口气终于彻彻底底从喉咙里吐了出来,他像被抽干了力气重重跌在床上,冷汗瞬间湿透了大片衣衫。

“殿下!”

羌芜捧了水从外室进来,见得这一幕顿时一抖,那水盆落在地上也不管了,急急冲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羌芜……”

“殿下怎么了!殿下!”

润玉一夜未睡,整个人都如绷到极致的弓弦,这骤然一松眼前不由阵阵发黑,他耳边嗡嗡作响,视线散乱没有焦距,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羌芜……”他喘息着勉力开口,扣在羌芜臂上的手指凉得可怕。

“马上……马上替我……替我去办一件事……”

茶室内水雾缭绕,岐黄医官仔细端详着面前小小的药丸,又刮下少许粉末置于鼻前嗅了嗅。

“回殿下的话,此药的确是‘鸣金’没错,”他斟酌了一番,试探地看了看润玉脸色,“只是……”

“无妨。”

医官一稽首,“小仙曾有幸在老君处识过此药,乃是用紫苏叶、香薷、太金之水和那花界圣物碧血藤炼上七七四十九天所得,食之可使灵台清明元神凝练,但小仙不解之处便是,殿下的这颗‘鸣金’,为何多加了一味白霜?”

羌芜立在润玉身旁,眼睁睁看着他搁在腿上的手骤然抓紧。

“……不知这味白霜有何功效?”

医官抚了一抚,“这白霜可谓至阴至寒,同这碧血藤混作一处更是能引发寒毒,这一丸中含量极微,若是少量服用只需佐以火灵芝调理片刻即可……”

润玉闭上眼,“若是长期服用呢?”

那医官摇摇头,“若是长期服用,寒毒顺经脉行至全身各处,便会使经脉闭塞气血不畅灵力流通不顺,虽不至死,久而久之亦会极度衰弱。”

室内一片寂静,茶雾弥漫中羌芜无声无息地跪下了。

他开口竟有些许哽咽,“殿下……”

医官抬头一看润玉紧紧阖着双眼脸色苍白,疑惑之际脑中种种细节拂过,顿时陡然变色,手中药箱直直坠到地上。

量他也没能想到大殿下体弱竟为外力所致,那装药丸的小瓶又刻着金龙私印,个中黑手不言而喻,天家私事知道得越少越好,他心道:完了,完了。今日怕是出不了这紫微宫了。

他心下惶惶之际只听润玉轻轻道,“……仙上多虑。”

他的声音还很虚弱,却有种让人难以忽视的、安稳人心的力量。

医官仓皇抬头,只见润玉已经睁开眼,看着他竟还微微地笑了一下。

“今日我不过是请仙上来惯常替我梳理经脉,不知仙上何故如此惊慌?”

羌芜猛地看向他,医官这下也回过神来了,跌跌撞撞将药箱拾了,一揖道,“殿下所言极是,是小仙莽撞了。”

润玉还坐在那,神色已然如常,“只是我今日偶感风寒,还望仙上多制些不含白霜的‘伤寒药’来……”

他掩唇咳嗽几声,直咳得颊边飞上绯色。

“我这药,可不能断啊……”

润玉觉得自己在永无尽头的黑暗中行走。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一点光亮也没有,渐渐的似乎连自己的身体都感觉不到了,他在冰冷而潮湿的世界里漂浮,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要去向何方。

然后他看见一道背影对着他静静地站在前方,那背影看上去很美也很陌生,但他却由心而生一股难以克制的亲近,就好像……就好像那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一样。

他急切地向那个身影走去,期间摔倒了无数次,摔得身上全是伤痕,但他还是跌跌撞撞向她挪去,最后终于触到了那片轻纱般鲜红的衣角。

那人影回过头的刹那润玉简直要落下泪来,他着迷地、贪婪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样貌深深地刻进骨髓里。

“娘……”

簌离俯下身抱住他,泪水从她美丽的眼睛里落下来,“鲤儿……鲤儿……”

母亲的怀抱温暖、柔软,好像只要同母亲在一起,所有的,无论是再残忍的事实都无法再打败他了。

润玉安心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这就够了……

就这样吧……

母亲一直都在等他,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这是怎么回事!”

旭凤简直是暴怒了,“我不过就迟来了几个时辰,人怎么就这样了!”

“惊惧过度——惊惧过度!你们倒是说说他在这紫微宫好端端的怎么个惊惧过度法!”

羌芜带着一众仙侍跪在他脚下,神色异常冷静。

他俯身福了一福,“奴才不知,殿下今晨气色尚好,这下已请岐黄医官诊治过了,医官说殿下还需静养,不出多时便能自行醒转,还请二殿下莫要扰了殿下歇息。”

旭凤都要被他气笑了,这几年行兵打仗将他心底的血性磨出来不少,不服军令就地斩杀的例子也不是没发生过,这下差点就要赤霄出鞘把这个不知尊卑的小侍给砍了。

他盯着羌芜头顶看了一会儿,终是没出手,缓缓道,“你是我兄长的人,我不动你……”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下次。”

润玉觉得自己一睡就是很久,但其实只不过是区区一天而已,期间似乎发生了很多事,他身边有很多人走来走去,还有一个人好像在压低声音说些什么,有时候很愤怒有时候又很温柔,但是一直一直,都握着他的手。

他稍微有意识一点不安的感觉就回来了,如影随形的恐惧无孔不入,让他在梦境中都不免寻求安慰一般看向母亲。

“娘……”

簌离低头看他,笑容温和似水,“怎么了?”

他小心地、试探地问,“您会……您会离开我吗?”

簌离温柔地抚过他的长发,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而后轻轻地,在润玉脸上印了一枚小小的吻。

“傻孩子……娘怎么会……”

润玉微微放下心来,欣喜地,“真的……”

还没等他话说完,女人的神情骤然一变,冰冷的手掌狠狠掐上他的脖子,在他惊恐欲绝的目光中缓缓地淌下两道血泪。

“娘——”

他喊到一半就被硬生生掐断了,簌离的脸白得像鬼,鲜红的痕迹沾在脸上,头发散乱状若癫狂。

“为什么!啊?!你说啊!你为什么要离开!”

她尖利的指甲深深陷进皮肉,剧烈的痛楚之中润玉甚至说不出一个字。

女人的脸凑到他跟前,冰冷、猩红的液体一滴滴落到他脸上,“你那时候不该走的……”

“是你害死了我!是你害死了我!”

她手上越来越用力,有那么一瞬间润玉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被生生掐死了。

不行……他恍惚地想道,我不能现在就死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又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他为什么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母亲的怀里呢?

冥冥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些什么,很急切很用力,好像还有着难以掩饰的惊骇到极致的恐慌。

他屏息听了一会儿才听清喊的是什么 ,那是一声声的哥哥。

——旭凤!

他像被当头劈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簌离推开,然后伏在冰冷的地面上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簌离似是有些惊讶,被他一推顿时像是没有重量一样向黑暗里飘去,消失前她嘴角弧度突而诡异地放大。

“……你走不了的。”

女人柔美的声音在空旷的环境里层层回荡,透出些不详的、阴森的意味。

“我在地狱等着你……”

“哥——,哥——!”

润玉猛然惊醒,如溺水之人突然破开水面剧烈地喘息。

旭凤一把搂住他,“没事了……没事了……”

“嘘……嘘,别怕,别怕……”

润玉抓着他的手臂目光散乱,勉力张了张嘴,“凤……”

他声音太轻了,旭凤把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哥哥,你说什么?”

“凤凰……”

旭凤刹那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急道,“我在!哥哥我在!”

他心下又酸又胀,只能一下一下抚摸哥哥消瘦的脊背,“不要怕……”

大概是他身上过于温暖,润玉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慢慢地把头靠在他肩窝里。

他这个时候神智还不是很清楚,迷蒙中一瞬间想要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如果是凤凰……如果是凤凰的话……他能和自己一起分担这个秘密的吧……

针刺般的恐惧很快涌了上来,不行!只有凤凰……只有凤凰不行!

——他会死。

润玉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那个男人太可怕了,如果……如果,凤凰一定会死。

他不能害了他。

所以他不能说,他什么都不能说。

他努力想看清旭凤的脸,但他太虚弱了,目光完全不能聚焦,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轮廓。

“我要去……”

他声音太轻了,旭凤只听得到一言半句,“你要去做什么?”

旭凤耐心地又问了一遍,“你要去做什么?”

没有回音。

旭凤一动都不敢动,他久久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怀里的人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他睡着了。

旭凤小心地将他放在床榻上,轻轻地、克制地,在他微微蹙起的眉间落了一个吻。

旭凤出内室的时候完全没有压制自己的音量,实际上他也已经压制不住了,他一脚踹翻了茶案,声音因为过于压抑和愤怒而显得有些颤抖。

“都给我……”

“都给我去查!查仔细了!”他几乎是咆哮道,“我要看看是谁!是谁有这个胆子!”

tbc.

一jio一个踹下车,啧啧啧,你们都在想些什么

评论啊啊啊啊啊啊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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